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8 ? 一場硬仗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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8   一場硬仗

◎個人隱私◎

蘇景秋快步走出司明明臥室,經過她的時候目光在她身上掃了一眼。他竭力掩藏了,但根本沒用。也不知是他演技拙劣還是司明明火眼金睛,總之司明明從他的那一眼之中洞察到:他看到了她抽屜裏的東西,並且心知肚明那是什麽,他甚至因此開始杜撰一個香艷的場面。

司明明本來就有過用那小東西的念頭,只是當時聶如霜在她頭腦中跳出來,打斷了她的興致而已。這會兒她想:差點把它給忘了,回頭真要試試,別浪費了曼曼一番好意。

司明明並不為此心虛,既然已經看到了,那就成了既定事實,她所有的解釋都只會加強這件事的戲劇效果,而眼前的人,壓根什麽都不會信。

她又對蘇景秋笑了下。她每次對蘇景秋笑,都有超出想象的效果。這一次,蘇景秋腳底軟了一下。若非礙著自己的男子漢顏面,他就拔腿而逃了。

他覺得怪異。

這屋子他待不下去了,那司明明怎麽像要吃人一樣,可她明明什麽都沒做!蘇景秋終於熬不住了,隨便找了個借口就告辭了。

這是他們婚姻的第一天,卻好像已經過到了老年。

司明明送蘇景秋離開的時候,正是午後最悶熱的時候。老人左手拉著買菜小車,右手牽著自己的老伴兒,緩慢地走著。哦,他們的老年看起來不如別人的老年。

司明明原本就沒有浪漫的情懷,蘇景秋的浪漫情懷死了,他們兩個人看著這場景都沒生出什麽羨慕,反倒會想:那手心不會出汗吧?

打倒浪漫!

司明明驟然想起她20歲跟初戀男友分手,她是被甩的那一個,男孩卻看起來無比委屈,隔著校園的鐵圍欄控訴司明明:“你這人沒有情趣!死氣沈沈!把我送你的花分給別人!還有,請你去看日落,好不容易有日落,你睡著了!”

男孩控訴司明明種種罪行,司明明覺得自己罪不至死。坐一整天火車到海邊,背著大書包,餓得前胸貼後背,整個人頭暈腦脹,那太陽在她眼前成了兩個影子,她實在忍不住打了個瞌睡,男孩叫她起來,她含糊問:“地震了?”男孩沒再叫她,而是暗暗生氣,也在她頭上記上了這濃墨重彩的一筆。

那年生日,三個人在路邊攤度過,司明明被陸曼曼灌酒,她生平第一次喝多了,振臂高呼:“打倒浪漫!”

浪漫是這世上最無用的東西!多少凡俗的東西被冠以浪漫的說法,就可以哄騙年輕的姑娘;多少廉價的東西披上浪漫的外衣,就由此身價暴漲。浪漫是被出售的概念,而真實的感受,根本不需要概念。

蘇景秋叫的車到了,他回頭看看司明明,一時之間不知道他們這樣的夫妻關系該如何告別。還是司明明能控住場,伸出手對他說:“愛人同志,再見。”

蘇景秋的腦子瞬間爬滿了密密麻麻的蟲子,這女的也不知是玩笑還是頭腦不正常。“愛人同志”這麽抽象的詞語,她到底怎麽組裝到一起的?

但他仍舊握住了司明明的手。

這麽熱的天氣裏,很難找出一雙這麽冰涼的手了。細長的無骨一樣的冰涼的手指,貼在他火熱的掌心裏。她沒白防曬,手臂上的皮膚白凈透明,青色的血管隱隱浮現。蜥蜴人。蘇景秋終於知道司明明像什麽了,她像一只冷血的蜥蜴。

在這樣的夏日裏,她的溫度獨樹一幟。

蘇景秋學司明明的口吻說:“愛人同志,再見。”甚至晃動一下手腕,這場面頗有些鄭重了。這才轉身上車,長籲一口氣。

司明明倒是有禮貌,車都啟動了,她還站在那裏目送。蘇景秋回頭看她,自己的“發妻”看起來不太正常。資料袋就在他手邊,拿出來看了眼結婚證,想到還是要跟王慶芳女士說一聲。於是拍了照發過去,並說:“恭喜你,你家大喜臨門了。”

王慶芳女士看到結婚證,簡直驚掉了下巴,手裏那張牌遲遲沒打出去,別人催她,她更心煩,但為了不毀掉自己的好牌格,仍舊堅持打完那一圈。這才出門給蘇景秋打電話。

王慶芳可不是好脾氣的母親,她劈頭蓋臉一通罵,但仔細聽,罵的不是別的,核心思想是:“我是你媽!你結婚竟然不提前跟我商量!我這個當媽的威嚴往哪放!”原來是擔憂自己的家庭地位。

蘇景秋聽得直翻白眼,卻還是耐心聽她罵完。

王慶芳冷靜下來後問:“幹什麽的?家裏幾口人?哪兒人?多大了?”

蘇景秋想了想這些問題他也的確是沒問,就說:“介紹人是你,你自己都不知道?那你給我介紹幹什麽?我跟她結婚是出於相信你。我認為我親愛的母親不會害我。”

…王慶芳一時之間啞口無言,她壓根就沒當真,以為蘇景秋一時興起,哪想到這才幾天,人家結婚證都領了。怎麽這麽邪門呢?想來想去可能是自己的兒子幹了什麽壞事,或許是跟人家姑娘看對眼了沒做措施…那不能夠!他青春期她給他上的第一課就是做好措施,彼此保護。

王慶芳腦子亂,不愛跟蘇景秋掰扯,最後給他下通牒:“我不管,你明天帶回家裏給我認識認識!你別給我搞六親不認的新式婚姻那套!”

蘇景秋這才想起結了婚就還有雙方的家庭要應付,且王慶芳態度又是這樣。自己的媽他太了解了,胡攪蠻纏不達目的不罷休。此刻的他開始後悔,剛剛應該對司明明熱情點。至少她提議吃泡面的時候,他應該堅持去吃點正經的東西。

掛斷王慶芳的電話,點開與司明明的對話框,想來想去,決定先鋪墊一下,發過去兩個字:“你好。”

蘇景秋不太會跟姑娘聊天。從小到大他只主動追求過鄭良這一個,其餘時候都是姑娘追他。一直被追求,導致他多少有點傲骨,哪怕追求鄭良的時候,都看起來漫不經心,其實內心早已歡騰不已。

司明明回他:“你好。”

兩個人看起來不是很熟,當然也的確不熟。蘇景秋絞盡腦汁也想不起什麽話題,憋了半天問她:“請問明天晚上是否有時間?”

司明明回他:“你好,明天是周末,暫無安排。”

“能否與我母親見一面?”

“你好,能。”

“你好,謝謝,明天我來接你。”

這才見幾面,蘇景秋就適應了司明明的說話節奏。他的方法很簡單,學她說話,哪怕像她一樣,變成一個怪人。

變成怪人的蘇景秋心情並不好,結婚證就在他兜裏揣著,好幾次他都覺得燙手,想找個地方扔了。偏傍晚的時候又看到鄭良,挎著女同事胳膊走過來,主動跟他打招呼:“嗨,蘇老板。”

“嗨,鄭良。”

“你看起來心情不太好。”

“我心情好著呢!”蘇景秋的手摸進褲兜,準備拿出結婚證給鄭良看看。但這一天他的褲子口袋好像藏了一根針,他手剛伸進去就察覺到被紮到了似的,慌忙又拿了出來。

鄭良看著他問:“沒事吧?”

“沒事。”

“那就行,我去吃飯了。拜拜。”

“拜拜。”

蘇景秋的手又插進口袋裏,這下拿出了結婚證,但鄭良已經走遠了。為什麽在鄭良面前自己已婚這件事就這麽難以啟齒呢?蘇景秋想了很久,終於懂了。

他還是在鄭良面前擡不起頭來,因為她是跟自己愛的人結婚的,而他是賭氣胡亂結婚的。單從婚姻的構成成分來講,他的婚姻的確低人一等。

蘇景秋有些沮喪。

原來婚姻會讓人如此沮喪。

那天在他的酒吧裏,男男女女罕見客滿。他先是對歌手說:“唱點躁的!”於是酒吧裏叮叮哐哐,低音炮震得人心口都疼了。蘇景秋受不了了,又去對歌手說:“來點安靜的,不行了,太躁了!”

歌手換了安靜的歌,如泣如訴,哀婉得好像死了人,蘇景秋眼淚都要被唱出來了。忙上前說:“別唱了,跟哀樂似的。”

“不唱了?”歌手問。

蘇景秋看著滿屋男男女女,酒興正酣,悲喜情緒滿脹,多一分則溢,少一分則虧。於是擺擺手:“唱吧!唱吧!隨便唱吧!”

自己卻踱步到外面,坐到長椅上。真特麽無聊,他想。

手機響了,他打開來看,都是酒客要來喝酒,要他留位置;間或有一條王慶芳的訓斥。他想起還沒跟司明明確定明天幾點見,於是打電話給她。

太棒了,他親愛的妻子關機了。

他的妻子晚上睡覺要關機!

她竟然關機!

是的,司明明關機了。她沐浴更衣躺到床上,關燈閉眼,祛除雜念。然後拿起那個小東西。

欲/望,能被克制,也能被放出。被克制的時候,有千百種方法克制,直至它緩慢消逝;被放出的時候,有如吃人猛獸,瞬間將人吞噬。

它嘬著她,濕潤柔軟,從一點出發,在她的神經和血液裏奔湧,最終抵達她的大腦。她的頭腦裏五光十色,手掌捂住了嘴巴,將那一聲無法抑制的聲響按了回去。

陸曼曼真是做了件好事,司明明由衷感謝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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